律师业离“万亿级市场”还有多远？
作者 | 智合研究院 孙麟飞
来源 | 智合
各省市律师实际收入有多少？
不足业务收入一半
1、2017年起，中西部律师创收提速明显
行业创收一直是国内最为关切的数据之一，但受限于总分所管理水平参差、统计口径不一，且考虑创收数据公开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等，各地律师行业的创收情况并非全部公开，部分地方层面未对地区创收数据进行统计。
通过对司法部、各地律师协会的公开资料进行梳理，目前国内共有9个省（省级行政单位）与13个城市公布了各自地区非连续年份的律师业务创收情况。其中东部10省[1]中有7省，分别是山东、北京、江苏、上海、广东、福建、浙江；中部6省中的河北、安徽、湖北有律师创收数据统计；西部12省有内蒙古、重庆、四川、陕西公布了省市或部分城市律师创收数据。智合研究院基于此进行了汇总，统计截至2023年2月28日。
注：关于创收本文会涉及三类表述，分别是
（1）行业总创收：即全国律师行业创收规模；
（2）律师（人均）业务收入：即律师业务人均创收，下称人均业务收入）；
（3）律师（人均）实际收入：即扣除办案成本、个人所得税、律所管理费等费用后律师实际所得收入。
整体而言，受地区经济发展限制，中西部地区律师行业发展一直相对落后。但自2017年以来，中西部律师总创收规模提速明显，选取2021年数据与上一年度进行对比，发现：
· 增速超过30%的为3个（河北、陕西、西安）；
· 增速在20%-30%的共5个（深圳、厦门、合肥、武汉、襄阳）；
· 增速10%-20%之间的有5个（青岛、南京、苏州、无锡、广州）；
· 其余地区增速低于10%或未公布21年数据。
2、律师实际收入不足业务收入的一半
从人均收入维度看，国家和社会将律师归入了“高收入群体”；但事实上，业务收入≠实际收入，
律师实际收入=律师业务收入-（办案成本+个人所得税+律所管理费等）
其中：
（1）办案成本：包括案源成本、差旅费等(在10%-50%，平均在15%-20%左右)。
（2）个人所得税：按省、自治区、直辖市地方税务局确定的不高于律师当月分成收入的30%比例内，扣除办理案件支出的费用后，余额与律师事务所发给的工资合并，按工资、薪金所得计算缴纳个人所得税，综合所得的适用税率为3%-45%的七级超额累进税率。
（3）律所管理费：大所税费管理费在20%-40%，小所可以做到个位数。
基于此，律师实际收入一般是其业务收入的40%-50%左右（未来这个比例还会继续下降）。按照这个标准进行估算，2021年上海执业律师的人均实际收入可能应在40万-50万上下，这一水平也仅是上海职工年社会平均工资的3倍。（2022年上半年上海市受疫情静默影响，上海律师行业总创收同比2021年约下降3成左右，2022年全年人均实际收入应存在较为明显的下降）
整体来看，我国律师资源区域分布不均，各地执业律师人均创收差异较大，若律师实际收入=50%业务收入计算，各省市律师平均业务收入排序如下：
从各地区总创收增长情况来看，东西部地区差异不大，甚至近年来以河北、陕西为代表的中西部地区创收增速高于东部地区；但从律师人均业务收入来看，较于上海、深圳等一线城市，陕西、四川、内蒙古、河北等中西部地区相仍存在较大差距。
全国律师行业市场规模有多大？
1900-2100亿
经济活动的发展决定着法律服务的总量和空间。通过上文对各省市地区的律师行业创收规模分析后，可以得出近年来我国律师业务创收应整体呈正增长的态势。那放眼全国，律师行业总创收是多少？
由于目前我国尚无官方机构对国内律师行业总创收进行统计，本文主要通过两个维度来对国内律师行业总创收进行初步测算：
依据1-规划目标：律师行业总创收占GDP比重达到0.16%
早在2019年5月司法部印发的《全面深化司法行政改革纲要(2018-2022年)》中，就明确提出了“2022年律师行业业务收入要达到2000亿元水平，律师行业业务收入占GDP比重达到0.16%”。
在全球经济发展持续降速的情况下，律师行业总创收入理应与之保持同频。但考虑到律师行业的特殊性，律师业务市场的发展整体滞后于经济态势。换句话说，在不考虑发生战争等极端情形下，我国的经济规模即便没有高增长，律师业务仍然会在一段时间内随着惯性继续快速扩大。
2014年年底，中国律师业总创收约占国家GDP比例的0.11%[2]。若2022年达成《全面深化司法行政改革纲要》中律师行业总创收占GDP比重达到0.16%的规划目标，则2015-2022年期间律师总创收占国家GDP比重的复合年均增长率（CAGR）应达到4.80%。
以此为依据，经国家统计局初步核算，2022年我国全年国内生产总值（GDP）为1210207亿元。代入公式：
律师行业总创收=当年GDP*当年律师业收入占国家GDP比重
测得：
2022年律师行业总创收为1936亿元，同比增长10.9%。
根据上述测算，2015-2022年期间，律师业随着经济规模的增长而提升，但2020年上半年受国内疫情停工、交通管控等复合因素影响，增速下降至7.2%。国内律师业务总创收由2015年的790亿元增长至2022年的1936亿元，复合增长率达11.9%，“十四五”期间复合增长率为10.5%。
依据2-平均工资增速：全国律师人均业务收入达到33.5万元
虽然律师行业遵循残酷的二八定律，80%至90%的收入由10%至20%的律师占有，但人们对律师行业热情不减，行业在短短几年仍涌入了数十万律师新军。从现已公布数据的地区对比看出，地区间律师人均收入值相差很大。通过基于历史数据的合理推导，可从服务业人员年平均工资及增速、律师人均业务收入角度窥探国内律师业务的发展情况。
历史数据显示，2015年司法部统计律师人均业务收入21.7万[3]。
律所性质一般为非法人合伙组织，由于当前行业暂无单独统计口径，根据国家统计局制定的《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与代码GB/T 4754—2017》，律师行业归属于商务服务业（国统局代码72）中律师及相关法律服务（其统计4级码为7231）。因此，本文以国家统计局历年《城镇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年平均工资》中律师行业母行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就业人员年工资增速为参考，计算各年度的全国律师人均业务收入。（例：2016年律师人均业务收入=2015年律师人均业务收入*2016年商务服务业人员平均工资增速）
代入公式：
律师行业总创收=当年律师人均业务收入*当年律师人数
测得：
2021年律师行业总创收为1835亿元
司法部暂未公布2022年底律师人数统计，但司法部表示，截至2022年6月全国律师数量已达到60.5万人。若以《全面深化司法行政改革纲要》中“全国律师总数达到62万人”的目标计算，则2022年律师行业总创收将达到2074亿元。
根据上述测算，2015-2022年期间国内律师业市场规模随着律师业务收入的提升而不断扩大。国内律师行业总创收由2015年的645亿元增长至2022年的2074亿元，复合增长率达15.7%，“十四五”期间复合增长率为14.3%。
综合以上两个维度的初步测算，2022年我国律师行业总收入约在1900-2100亿元之间。
全国律师行业市场容量有多大？
还远没到天花板
2100亿高吗，律师创收的天花板在哪里？
据全国工商联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榜单，比亚迪股份有限公司2022年营收2161.42亿元，位居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榜单的第26名。
泱泱大国60万法律人创收不及比亚迪一家企业吗？
根据司法部相关规划，我国的律师人数还将会在近几年内实现快速增长，2022年不会少于62万人，2025年将肯定超过75万人，到2030年，大概率可能超过100万人。
国内是否需要那么多数量的律师？法律服务市场容量的天花板在哪里？对于这些问题，可以通过对美国等发达国家行业律师行业现状得出结论——我国法律服务行业的天花板还远远没有达到。
西方国家律师行业历史久远，以美国为代表的欧美发达国家律师行业早已经步入成熟期。以美国为例：
律师业务收入方面：根据USCB(The United States Census Bureau )公布数据，2022年美国法律服务业总创收约3486亿美元（合2.4万亿人民币），占美国GDP（2022年为25.47万亿美元）的1.4%。
所以简单计算一下：若未来中国能够达到美国律师总创收占国家GDP的比例（1.4%）水平，那2022全国律师业务总创收将超过16000亿元人民币，保守估计即使达到0.5%，这个数字也将是6000亿元人民币。
律师平均薪资方面：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统计数据，律师是美国法律职业雇员中收入最高的一类，2022年平均年薪为14.25万美元，美国律师协会（ABA）统计2022年美国律师人数为132.7万人。根据本文测算，2022年国内律师业务收入约为33.5万元，按实际收入算则更低。
若简单以律师获得50%的收入计算，国内律师的人均实际收入约在16.7万元/年，对比按照当前美元汇率1：6.94折算后美国律师人均薪资98.9万元/年，中美律师在实际收入（薪资）上的差距接近6倍。
律师万人比方面：2022年美国3.33亿人口下，万人比（每万人拥有律师数量）达39.7，而中国基于14.13亿庞大人口基数下，律师万人比目前约为4.2。不过律师万人比方面对比时，既取决于市场的发展，也与各国的政法制度、文化氛围等密切相关。美国毕竟是联邦制的普通法国家，有联邦和州两套法律体系，并且是全球规则体系制定者、具备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环境，这是其律师人数较多的原因。因此万人律师比美国万人比数据可作参考但不宜作为现阶段的直接目标。而如果同其他经济、文化和法律系统更为近似的东亚国家韩国相比，中国的每万人律师数比例今年已经基本与日本持平（万分之四），且已经接近了韩国的水平（万分之六）[4]。
通过与美国律师业务总收入、律师平均薪资的对比，我国无论是从市场容量还是律师人数都存在着较大的成长空间。但未来短中期内，在外部发展环境更加恶劣复杂、反全球化势头正盛、内部保增长的压力较大的情况下，中国内地的律师业高增长的状态可能一去不返，但行业的发展重心整体将从“量”的增长逐渐转向“质”的提升，《全国公共法律服务体系建设规划（2021-2025年）》中也反复提到“满足经济高质量发展对法律服务的需求”，稳字当头，好字优先。
在紧跟国家发展大势和遵从经济发展规律的前提下，今后3-5年将是律所发展的关键期，向质量和管理要效益，向专业和专注要回报，有质量的规模化将成为未来律所发展的关键词之一。
END
注释
[1] 东中西部划分依据国家统计局统计制度及分类标准—经济地带划分方法：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10省（市）；中部地区包括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6省；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12省（区、市）；东北地区包括辽宁、吉林和黑龙江。
[2] 中国律师仅占全球法律服务业总创收1.2%，法律服务国际化要“参与规则制定
[3] 中国律师仅占全球法律服务业总创收1.2%，法律服务国际化要“参与规则制定
[4] 律师业黄金时代的终结？（上）——后疫情时代内地律师业发展的冷思考
编辑 / 李媛媛Yoyo分类 / 原创